2017年11月的一天,对杭州市87岁的杜大爷来说,是一个不幸的日子。这一天他在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:肝癌晚期确诊。
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,杜大爷没有拼命地接受各种治疗来延长自己的寿命,而是选择了过自己想过的日子,尽情地享受接下来的每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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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放弃与病魔对抗的杜大爷,还得跟自己的家人“对抗”,他的拒不治疗让女儿操碎了心。癌症晚期,到底该如何选择?
01 竭力隐瞒的癌症
杜大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,膝下儿女双全,日子平静幸福。退休几年后,老伴因为老年痴呆,一直由儿子照顾,只留下杜大爷一个人生活。
杜大爷的身体很好,但是精神越发孤独。女儿杜慧心疼父亲一个人生活,无依无靠,于是把杜大爷接到了自己家里居住。
前些年,杜大爷能歌能舞,天天流连公园舍不得回家,丝毫不给杜慧添麻烦,还会帮忙做家务,父女相处得十分融洽。
但是2015年初,杜大爷忽然病倒了。起初,他只是感觉腹部偏右侧的位置有些疼痛,也没有在意,从诊所拿了一些药吃着,疼痛缓解了不少。
后来,杜大爷经常发烧,吃退烧药也不管用,只能躺床上等发烧结束。杜大爷担心给儿女添麻烦,再加上这些病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,所以混不在意。
可是自从第一次肚子疼、发烧之后,就没有消停过。渐渐地,他被病痛折磨得吃不下饭、睡不好觉,原本健康的脸色也变得蜡黄。
杜慧逐渐注意到了父亲的情况,起初问起来的时候,杜大爷只说是最近身体不舒服。直到给他收拾房间的时候,杜慧翻出来好几瓶止疼药的空瓶子,才明白过来。
于是杜慧马上要带杜大爷去医院,没想到一向和蔼听话的老父亲生气了,像个孩子一样赖在床上不愿意去。两人拉扯了一下午,杜慧最终妥协了,同意暂时不去医院,但是要再吃点药。
两人没想到的是,杜大爷吃完晚饭就高烧不退,直到昏迷了过去。这下子把杜慧急死了,她顾不得那么多,赶紧打了急救电话,让救护车把杜大爷拉走了。
经过治疗,杜大爷的烧总算是退了,但是医生面色凝重地把杜慧拉到办公室里,跟她说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。
从杜大爷的症状表现来看,很有可能是肝癌,但是目前还没法确认,必须做一些检查。杜慧当即就感到头晕目眩,险些栽倒在地,她怎么也想不到,身体一直不错的父亲,居然患了癌症?
杜慧当即把家人都叫到了医院,商量如何处理这件事情。几个子女经过一番讨论,最终决定暂时隐瞒癌症的消息,先哄着杜大爷完成检查,不要吓到老人。
癌症的情况还没分明,杜大爷又因为白内障必须马上进行手术。而这个白内障手术需要进行两次,用杜大爷的话来说,那就是“上两次刑”。
起初杜大爷非常执拗,宁愿瞎掉也不要做手术,杜慧哭着求父亲做手术,杜大爷才同意了。谁料一期手术完成之后,杜大爷就不见了。
家人们以为杜大爷在医院躲起来了,发动了十几个护士,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。直到晚上,杜慧接到了邻居大爷的电话,说杜大爷穿着病号服在公园里溜达。
他们赶紧回家到小区公园寻找,果然看见杜大爷正坐在椅子上吹口琴。见到儿女怒气冲冲地过来,杜大爷自知理亏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,也不吭声。
杜慧也没有吵他,只说:“爸,咱把手术做完吧。”
白内障的手术做完之后,杜慧几人正好趁着这个机会,以“术后休养”为理由,把杜大爷留在医院的住院部,每天接受各种检查。
杜大爷经常因为这个发脾气,他每次都问,做个白内障手术,怎么这么麻烦?
各项检查一连做了十几天,终于到了出院的时候。杜大爷兴奋地在屋子里收拾东西,杜慧则一脸愁容站在走廊里听医生的话。
医生告诉杜慧,虽然仍然没法确认,但是从各项数据上看,杜大爷的确有肝癌的可能,而且已经到了中期甚至晚期。医生建议杜慧,可以提前给杜大爷准备肿瘤切除手术和化疗所需要的东西。
杜大爷虽然80多岁,可听力仍然不错,两人的对话也有只言片语传进耳朵,虽然不太清楚,却也知道医生想要自己做手术。
他默不作声地收拾好东西,跟杜慧回到了家里。到家之后,杜大爷安静地躺在床上睡了过去,杜慧又趁机回到了医院,按照主治医师的建议购买了一些进口靶向药,可是这药该如何送进杜大爷的嘴里?
细心的杜慧想到了一个主意,他把一些消炎药的包装放进小药箱里,里面其实装的就是靶向药,等杜大爷醒了,嘱托他每天按时吃“消炎药”。杜大爷自然没有抗拒这个,于是乖乖地按时吃药。
从医院回来之后,杜大爷就变得越来越“放飞自我”,原先他虽然也喜欢出去玩,但是每天都会按时回家买菜做饭。现在杜大爷经常玩到忘记吃饭,每次到了时间,杜慧都要花很长的时间下去找他。
虽然在按时吃药,但是杜大爷的身体就没有停止过出状况,经常不是这痛就是那难受,杜大爷每次都偷偷吃点止疼药,不去医院治疗。
有一天,杜大爷去一家餐馆吃饭,吃饱喝足竟然直接在座椅上躺下睡着了。直到夜里十二点店家打烊,杜大爷才被叫醒,慢悠悠地回家。
一回家杜大爷就惊呆了,几个子女全部在屋子里,杜慧焦急地一边哭一边打电话,以为父亲走丢了。见到杜大爷回来,大家先是舒了一口气,又生气地说杜大爷。
杜大爷也感到有些对不住子女,只好做出妥协,提出可以买一部手机、办张电话卡,随时跟他们保持联系。第二天,杜慧就带杜大爷去买手机,但是到了店里,杜大爷又开始“作”了。
他对店家推荐的“声音大、按键大”的老年机都不感兴趣,一心想要一部很贵的智能手机。这段日子给杜大爷买药已经花了不少钱,后续可能还要进行手术和化疗,杜慧根本不敢乱花钱。
但是杜大爷解释道:“我活了八十多年了,从没觉得自己老了,今天买个老年机,不就是承认自己老了?”
杜慧只好认输,给父亲买了一台智能手机,又教会了他基本的打电话、发微信等操作,还把各个子女的联系方式都添加上去,这才算放心了。
虽然买了手机,可杜大爷经常忘记带。有时候杜慧打电话要父亲回家吃饭,在卧室打电话,声音从客厅传来,反复叮嘱也没有办法。
杜慧不敢刺激父亲,担心他病情加重,可父亲随时都有可能因为发烧晕倒,如果没人在身边,肯定有生命危险,不能不着急啊。
02 不手术不化疗的倔老头
2017年11月9日,杜大爷又不见了。杜慧焦急地寻找,把父亲爱去的餐馆、公园、朋友家都找了个遍也没有踪影,直到晚上,她等到了弟弟的一通电话。
原来,父亲白天就到了弟弟家,当时弟弟在外上班,父亲自己拿着钥匙开了门,进屋子里泡茶看电视。直到晚上自己下班回来,才发现父亲在家。
杜慧赶紧说:“让爸接电话。”
杜大爷接到电话,颤颤巍巍地回了一句:“慧啊!”
话音未落,杜慧生气地说:“这么大年纪了还乱跑,怎么像小孩一样拎不清?”
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,杜慧也有些后悔了,连忙给父亲道歉。弟弟也在一边安慰杜慧,提出他暂时照顾父亲一段时间。
杜大爷沉默了许久,才开口了:“我又没有老年痴呆,还能走丢了吗?我知道我八成得了癌症,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,你们瞒不住我的。”
杜慧瞬间泪流满面:“爸!你别伤心,还没确诊呢!”
杜大爷反倒笑了起来:“慧啊,爸还不傻,这事儿恐怕是真的。爸不想给你们添负担,爸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,还有很多想去的地方,趁着我还在,不给自己留遗憾。”
两天之后,杜大爷的诊断结果出来了,确诊为肝癌晚期,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张病危通知书,医生在结果出来之后,连夜把杜慧叫了过去,商量如何治疗。
杜慧沉默了片刻,对医生说:“我爸想怎么治,就怎么治。”
杜大爷得到结果之后,反而松了一口气,还笑眯眯地对儿女们说,我心里这块石头总算是落地了。
杜大爷的理想治疗很简单,那就是不做治疗,他只接受吃药缓解,不接受手术,也不接受化疗。这个老头子平时很听儿女的话,但是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情,几头牛也拉不回来。
买了许多药之后,杜大爷离开了医院回到家中,从此他开始安心享受自己的生活。每天上午,杜大爷就会出门转悠一圈,看看人家打太极、跳广场舞,他现在身子虚弱,虽然跳不动,但是坐在一边欣赏一下,也十分满足了。
杜大爷也有自己能做的爱好:打麻将。他喜欢打电话约朋友们一起打麻将,在桌子上吆喝得十分起劲,完全不像个病人。
一般情况下,杜大爷这样的高龄病人都得清淡饮食,少吃东西。不过杜大爷从来没有放弃过美食,他经常在小吃街转悠,最钟爱的是一碗酸辣爽口的牛肉粉。
2018年3月,杜大爷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,不得不暂时住院。原先他在一家区医院接受治疗,不过杜大爷觉得这里的规矩太多,管得很严,自己住着十分不舒服。
杜大爷偶然听说,市级医院条件好一些,对病人的管理也松散许多,于是央求着女儿转到市医院住院。杜慧还以为父亲想接受更进一步的治疗,没想到父亲只是为了少被管教。
刚转过来,有一位医生负责为杜大爷进行诊治,他来到病房里询问杜大爷的情况,由于还没有调取病人档案,医生对杜大爷的病还完全不知道,只好从各种症状、生活情况问起。
可杜大爷的回答让杜慧、医生都有些疑惑。杜大爷说,我吃得也好,睡得也好,身体有力气,哪里都不疼。
杜慧着急了:“爸!医生问你就如实回答行不行,什么都好咱们来这里干什么?”
医生摆摆手表示理解,很多老年病人都不愿意说自己不舒服,他只说会尽快调取病历档案帮杜大爷进行治疗,便离开了。
医生走了之后,杜大爷得意对杜慧说:“小慧啊,医生是不是没看出来我有癌症?”
这一次住院,杜慧不能让杜大爷继续任性下去,她把父亲的情况跟医生如实说了一遍。得知杜大爷的想法之后,医生也说,可以不化疗、不手术,只用药物治疗,但是随着癌症的扩散恶化,杜大爷身上绝对不可能发生奇迹。
杜大爷也架不住儿女们轮流说道,只好暂时居住在医院里,由他们轮流照顾。不过每天,杜大爷都要换下病号服在医院外的街上转悠,否则连饭都吃不下。
2018年末,春节前,外面喜气洋洋,杜大爷也终于待不住了,坚持要出院。此时杜大爷的药早已经换好,也没什么问题需要住院,于是杜慧带着他出院回家,一起过了一个热闹的春节。
这是杜大爷最后一个春节,根据医生的推断,杜大爷最多还有一年的时间。
过完春节,杜大爷就开始用自己存下来的钱游山玩水,让杜慧几人带着自己在全国各地旅游,他们一起去过黑龙江看冰雪,在内蒙古大草原上驾车狂奔,到西安、洛阳等古都领略文化,拍下了不少珍贵的照片。
03 是为自由,更是因父爱
2019年6月,杜大爷因为抗药性再度住院,不过短短半个月后,杜大爷就坚持出院了。此时他已经十分虚弱 ,连路都走不动,只能坐在轮椅上,让儿子推着,起居也得儿子照顾。
这天,杜大爷忽然想打麻将,虽然他现在说个话都有些吃力,但一到麻将桌前,依然兴致不减当年。杜慧帮杜大爷约了以前的朋友一起打麻将,气氛热闹融洽,散席时,杜大爷悄悄抹了一把眼泪。
从这之后,杜大爷就很少再出门,而是每天要儿女、孙子孙女们陪在身边,享受天伦之乐。为了让父亲走得开心些,儿女们干脆全部请了长假,都住在杜慧家里一起照顾杜大爷,甚至一个孙子还给家里添了重孙,喜气洋洋。
2019年9月,刚刚高兴没多久的一家人再度陷入紧张。杜大爷的病情迅速恶化,由于肝腹积水,杜大爷干瘪的肚子肿胀起来,小腿以下也肿胀不堪,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治疗。
9月26日,杜大爷陷入昏迷,期间他醒过来几次,但是时间都很短,而且是越来越短。
杜大爷坚持到了10月份。22日,他从昏迷中醒来,精神头还不错,轻声呼唤儿女们过来,他要交代后事。
杜大爷的遗愿很简单,遗体能捐献的就捐献,捐完火化,分一部分骨灰留在西湖边,其余的葬回老家;对老伴隐瞒自己去世的消息,虽然老伴早就不记得自己,但他仍然不愿意让她遭受打击。
杜大爷最后的一个遗愿是,丧事一切从简,死前吃一碗豆腐脑。
杜大爷的孙子跑出医院,买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,喂着杜大爷吃,杜大爷竟然全部吃完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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